年夜不守歲的故事
人說,過大年守歲是咱國家絕大多數(shù)人的傳統(tǒng),我這個純正的漢人卻是從來不守歲的,這不守歲的習(xí)慣一方面是因為我不想熬夜的慵懶。我有點瘦,聽人說瘦人血少,不如胖人能熬夜,我深以為然。我每次熬夜后,身體都要好幾天的充足睡眠才能調(diào)整過來。更主要的是來自我們家?guī)资陙硇纬傻膫鹘y(tǒng)習(xí)慣,我家的習(xí)慣又來自于故鄉(xiāng)蘇北老家那里的習(xí)俗。
我以為任何習(xí)俗的形成都是由物質(zhì)和精神兩方面因素所促成的。我老家在蘇魯交界處的一個偏僻小村,過去的舊式房屋沒有天棚,屋頂?shù)耐咂革L(fēng),窗戶都是窗欞上糊紙,沒有玻璃,室內(nèi)的門往往就是掛個布簾子,這樣的房屋是不保溫的,又沒有取暖設(shè)施,吃點熱飯然后鉆被窩睡覺是冬夜避寒的唯一辦法。那時沒電燈,帶玻璃罩的煤油燈都是很后來的事,一般都是在小盤子里放入些食用油,用棉花捻個焾子做燈芯就是燈了。這樣的燈費油卻不亮,用全家?guī)滋斓氖秤糜褪貧q熬上大半夜,那不是過日子人家的做法。那里的人們當(dāng)時沒有過年守歲的習(xí)俗,人們講究早睡早起,既合乎養(yǎng)生規(guī)律,也是貧窮落后的社會現(xiàn)實使之然。
離開故鄉(xiāng)五十多年了,我沒能回去過;五十多年的社會面貌已經(jīng)有了翻天覆地的改變,那里人過年的習(xí)俗改沒改,還有多少人過年不守歲,不得而知。我們家特別是我本人,這個習(xí)慣一直保持了下來,盡管有時會受到一些親友的善意嘲笑,但始終不改。
社會存在決定社會意識。不知何時起,勸人早起早睡,勤儉持家的故事就應(yīng)運而生了。我始終認為,寓教于樂的有趣故事,對于身心快速發(fā)育時期的少年人格塑造的作用遠大于一般的說教。
小時候,媽媽常說“早睡早起身體好,過好日子要起早”。只有早睡了,才能起得早。媽媽時常給我們講故鄉(xiāng)流傳的大年夜早起遇好事的故事。從前,不知何處的一個小村邊住著一戶人家,這家人正直勤奮,雖然窮,日子過的卻是很有勁頭。正月初一的凌晨,萬籟俱寂,剛過們的新媳婦早早起來操持家務(wù),為一家人準(zhǔn)備年初一的早飯,她來到鍋屋——也就是做飯的廚房,只見秫秸穿成的鍋蓋被高高頂起,揭開鍋蓋一看,哇塞!滿鍋的銅錢,有成串的也有零散的,哈,還有銀元寶。她驚得張口結(jié)舌,目瞪口呆。半天才緩過勁來,急忙跑過去叫婆婆:
“娘,娘,快來看!,錢,鍋里全是錢?!?/p>
千年的媳婦熬成婆,正要好好享受一下被兒媳侍候著的幸福感覺,不成想睡夢中被兒媳喊醒,婆婆正要發(fā)作,但是聽到“錢”也就沒了脾氣。婆婆披上衣,提著褲子,鞋也顧不得穿忙跟著兒媳來到鍋屋,看到滿鍋的錢眼睛頓時亮了。她八輩子也沒見到過這么多的錢呀,這一定是神的賞賜。
兒媳問:“娘,這該咋弄呀?”
婆婆:“快!快往簸箕里扒!”婆婆知道,這福是新媳婦帶來的,錢也只能由媳婦自己來取。
媳婦慌忙找來簸箕,把鍋里的元寶和銅錢往簸箕里扒。鍋里的錢卻不見減少,隨扒隨著補滿,還是滿滿的一鍋。
“娘,這錢往哪放呀?”
“倒你們床上吧”
錢一簸箕一簸箕的從鍋里扒出,床上很快就堆滿了錢。
這時新媳婦的男人和公公也都起來了,幫著找盛錢的用具;桌子上,飯盆里都堆上了錢。
一家人正忙乎著,突然遠處傳來一聲雞叫,鍋里的錢不再增加了。故事里說這樣的好事不能受驚擾,一旦有人或者雞狗什么鬧出點動靜,好事就停止了。
那家人從此過上了好日子,出于對她家的羨慕,后來人們過大年就爭著把福字倒著貼、財字橫著帖了。
據(jù)說錢是不會憑空多出來的,即使是神仙法力無邊,也不能憑空生出錢來。財富的來源只有兩條路:勞動創(chuàng)造或是一處向另一處的轉(zhuǎn)移。這家人一夜暴富發(fā)了橫財,不知哪個為富不仁的貪官或者惡霸大財主就倒霉敗家了??磥砀蝗藨?yīng)該積德行善,多做有益的事,否者的話,縱然你有億萬家財,說不定哪天就會化為烏有。窮人也不要自暴自棄,什么時候都不要失去了希望。做一個正直、上進、勤勞的人,努力用自己的智慧和勞動創(chuàng)造財富,自助者天助之,堅持下去,不定那天就會獲得成功。
雖然故事講的事子虛烏有,少年的我相信真有其事,盡管東北的房子已經(jīng)很暖和,后來也有了帶玻璃罩的明亮的煤油燈以及電燈,但每到大年夜,期盼著第二天早晨能看到鍋里奇跡般出現(xiàn)的很多錢,我都會早早入睡。早上醒來的時候不是別人家的雞已經(jīng)叫過,就是傳來此起彼伏的鞭炮聲,再不就是媽媽已經(jīng)和面包餃子了。偶然有幾次早早醒了,悄悄來到鍋臺邊揭開鍋蓋,也只看到冷冰冰的鍋里什么也沒有,真令人失望。
寓教于樂的故事一般也要成組出現(xiàn),以便邏輯上比較圓滿。否則,每年初一都有人早早的起來,卻從沒有人在鍋中或者其他什么地方見到希望之財,時間一長這故事就傳不下去了。
第二個故事說人要有發(fā)財?shù)拿\,發(fā)不發(fā)財、發(fā)多大的財,何時發(fā)財,這都是命中注定的。也是在從前的一個什么地方,也是大年初一凌晨,一個莊稼漢早早醒來準(zhǔn)備去拾糞,那時沒有化肥,撿拾人畜糞便就成了農(nóng)戶冬季的一項主要工作,起得晚就沒有了。這人披上衣服剛要起床,就聽得前面街上有個男人的聲音在低聲喊叫:“誰給我蓋個屋,我給他二百錢”。莊稼漢感到奇怪,急忙穿上衣服,拎起糞筐和鏟子出門看究竟。天還沒放亮,四周黢黑一片,一個人影也沒有。他摸索著來到剛才發(fā)出聲音的大體位置尋找喊話的人,腳下忽然被什么東西絆了一下,低頭仔細一看,啊,原來是一堆錢!他想:這里怎么會有這么多錢?這可真是我命中有財運,這些是我的錢了,我要先拿一些給家里的人看,再把他們領(lǐng)來看看省得老說我命窮。于是他抓了一大把錢放在兜子里,怕地上的錢被別人看到拿走,就用自己的破棉襖蓋到錢堆上,然后興沖沖地跑回家去報喜。當(dāng)他領(lǐng)著大家來看他用衣服蓋著的錢時,他睜大的眼睛長長了,地上除了他的破棉衣什么也沒有,挖地三尺依然沒有。他的懊惱自不必說,家人的埋怨也在情理之中。后來他把兜里的的銅錢數(shù)了一下,剛好二百文,他命中注定只有二百文的財運。
聽了這個故事,從那以后年初一凌晨再看到冰涼鍋底我也就坦然了。也許命中沒有那筆財,也有還不到發(fā)財?shù)臅r機,過年要早睡以便早起的習(xí)慣還得堅持下去,神靈也會考驗人的,心誠則靈吧,但愿如此。
光有錢的誘惑是不夠的,人不但想擁有多多的財富,還想要健康長壽乃至于長生不老來享受,于是第三個故事應(yīng)運而生。
過去人們吃的米和面都是用石磨加工的,村村有石磨,生活稍微寬裕一點的家家也都有石磨。石磨是重要的家產(chǎn),一般都布置在屋前的院子當(dāng)中。臘月里石磨用的最多,家家都要在臘月磨足夠的米面用來過年,磨好米面后,都要把石磨收拾的干干凈凈。又是一個大年初一的凌晨,一戶過的比較好的人家,如果按成分劃分算個富農(nóng)吧,男主人三十晚上好東西吃的太多,身體不適應(yīng),肚子咕咕直響,他急忙起來想去茅房。來到院子里,無意間朝石磨看了一眼,這一看不要緊,嚇了一大跳:只見磨盤上的磨眼里有棵極其青翠的草,幾片葉子寬寬的、長長的,嫩綠的仿佛能滴下水來。奇了怪了,天寒地凍的正月初一早晨怎么會有這么鮮綠的植物,而且還生長在磨眼里?他想起白娘子盜仙草的故事,這一定是仙草。他也不去茅房了,急忙跑回屋把全家人喊醒,要讓大家開開眼,當(dāng)年那么厲害的白娘子都偷不到的仙草,就長在咱家的磨眼里;哈哈,這回全家可以白日升天了。等大家跟他出來看那仙草時,你可能已經(jīng)猜到,仙草消失的無影無蹤了。到手的寶物沒了,后悔藥沒地方買,這也是他的命中注定。還是他的婆娘頭腦來得快,急忙拿來一些糧食放在磨眼里,也顧不得過年不勞動的祖訓(xùn),也顧不得套牲口,抱起磨棍就推磨,把磨出的糧食連糠帶面熬成粥立馬給全家人喝,結(jié)果喝過粥的人都活到了八九十歲。
啊,仙草,多少人望眼欲穿求之不得的仙草,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可惜這個老農(nóng)沒福,到手的寶物又讓它消失了。如果他不那么喜歡顯示,果斷地采到手里再說,那將是一番何等的景象?也許只用其中的一個草葉,就能保其全家人長生不死,甚至雞犬升天。如果賣掉其中的一個草葉,就能換來億萬家財,足夠享用萬年。如果把其中的一個草葉獻給朝廷,那皇帝就可以長生不死,再如果那皇帝是秦始皇,始皇帝大概早就統(tǒng)一地球了,外星人會把我們的地球叫做CHINA。至少徐福不用帥五百童男童女東渡扶桑尋求仙藥,從而把文明的種子傳到東瀛,現(xiàn)在的日本怕還處在原始社會茹毛飲血呢。
這故事揭示了一個真理,有些事情可遇而不可求,偶然出現(xiàn)的機會一定要把握住,抓到手里才是自己的。機會稍遜即逝,所謂機不可失,失不再來,一定要記住哦。
那時聽了這個故事后,年初一早晨起來,不單要看看飯鍋里有沒有錢,還要再看看磨眼或者其他地方有什么仙草沒有。
這當(dāng)然都是故事,無非是想用故事引導(dǎo)我們這些后輩早起早睡有個健康的體魄、做人要正直本分、勤儉持家,把中華民族的優(yōu)良傳統(tǒng)保持并發(fā)展下去。先輩可真是煞費苦心呀!成年后我非但不把這些故事當(dāng)做無稽之談嗤之以鼻,相反我時時重溫這些故事,并把故事講給我的后代,不是要他們心存幻想,而是想讓他們繼承冰發(fā)揚我們民族的優(yōu)良傳統(tǒng)?,F(xiàn)在的我,“不相信未作犧牲竟先可擁有,只相信是我雙手找到我需求”。但我還是不會刻意地去熬年夜,盡管春晚的節(jié)目有的很精彩。
我不守歲,早已不再是為了故事里虛無的錢和仙草,僅僅是不刻意熬夜,感覺困倦就去休息。我想一定有很多人也不守歲,只是他們不是早早地休息,而是奮斗在各個崗位上為祖國熬夜,拼命地工作。我國只用幾十年時間,就取得了發(fā)達國家上百年才獲得的成就,目前我國的綜合實力已經(jīng)是僅次于美國的世界第二,正向著世界第一的目標(biāo)奮進。鍋里不出銀錢,天上不掉餡餅,沒有成千上萬的人成年累月地熬夜拼搏是不可能成功的,包括大年夜。
真希望能得到一顆仙草,獻給那些為祖國日夜操勞的人,為此,我還要繼續(xù)下去,年夜不守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