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哲:媒體時代閱讀與寫作模式的新變
“自媒體”一詞出自2003年謝因·波曼和克里斯·威利斯共同撰寫的“We Media(自媒體)”研究報告,主要指知識全球化背景下一種現代化、個人化、自主化的傳播信息的手段和方式。伴隨著互聯網的飛速發(fā)展,手機成為當下覆蓋面最廣的移動媒體終端,為自媒體的普及與推廣打造了良好的空間;微博和微信等應用的成功推廣也使得自媒體平臺得到了更多的關注和認可。文學的閱讀與寫作在這樣的時代背景之下,正發(fā)生著巨大的轉變。
一 從文本轉向個人:
媒體時代閱讀與寫作模式的新變
在互聯網成為文學傳播媒介之前,文學的閱讀與寫作主要以紙質的形式呈現。2019年中國現代文學館舉辦“初心與手跡——紅色經典手稿大展”,展示作家創(chuàng)作的原初手寫稿版本,2020年《文學與故鄉(xiāng)》的紀錄片中記錄了莫言、賈平凹、遲子建等人的手寫創(chuàng)作歷程;以往作家們主要依賴紙和筆進行創(chuàng)作,讀者們的閱讀也主要依賴紙質書籍的購買、借閱和傳遞,實體書店和圖書館是人們獲取閱讀資源的重要場所,文學讀寫均依賴于文本進行交互。隨著新媒體模式的興起,文學的讀寫方式逐漸發(fā)生了巨大的變革,借助互聯網進行文學寫作以及電子文獻傳閱逐漸成為當下文學讀寫方式的一個重要分支。
自媒體是新媒體與時代發(fā)展進一步融合的產物,文學在自媒體領域的興起意味著更多個人觀點和立場的彰顯。自媒體與文學的交匯,可追溯到上世紀末BBS的興起,BBS的中文直譯為“電子公告系統(tǒng)”,它最初的形態(tài)就是我們現在所說的網絡論壇;只需在這一平臺注冊ID,就可以相對自由地閱讀他人的“帖子”并“發(fā)帖”發(fā)表自己的觀點和想法。在這一虛擬的空間中,每個參與者都既是閱讀者也是創(chuàng)作者,個體的“聲音”得以被關注并放大。2000年以來,本土博客的興起使得“個人”得到更多的關注,文學寫作者不再僅僅包括傳統(tǒng)意義上的職業(yè)作者,更多文學愛好者得以借助這一平臺參與文學寫作的過程并閱讀他人的“佳作”;博客為其參與者提供了更多展示自我的空間,“部落格”日志、空間相冊等功能也使得個人得到了更全面的展示,在這一平臺中通過注冊的群體不僅可以進行相對自由的閱讀與寫作,還可以對所感興趣的內容進行關注,博客的興起隨之帶動了一批文學“博主”的走紅,2006年韓寒與北京文壇引發(fā)的“文壇大戰(zhàn)”便是這一自媒體平臺下引發(fā)轟動的文學事件。
BBS以及博客等自媒體平臺在世紀交替前后的興起為文學讀寫帶來了深刻的變革,從以往的對于文本寫作、出版以及閱讀的高度重視轉向對個體聲音和表達的呼喚。高速發(fā)展的時代變局使得自媒體更多地介入到當下的文學環(huán)境,人們的閱讀與寫作開始逐漸走向碎片化,追求快感化,文學讀寫的體量也隨之精簡,以往的長篇巨著被短小精悍的文學隨筆所取代;文學創(chuàng)作在有限的篇幅內凝練出精華,使得以往文本的平面化形象在新的媒介環(huán)境中逐漸立體化。另一方面,自媒體平臺使得文學閱讀者和寫作者的身份逐漸得到凸顯,為眾多文學愛好者爭取到參與讀寫創(chuàng)作的機會,因此更多個性化的觀點在自媒體時代得到展示并引發(fā)關注。
二 從個人走向群體:
互動式讀寫開啟文學社交新功能
2009年,新浪公司正式推出“新浪微博”內測版,成為門戶網站中第一家提供微博服務的網站,2011年騰訊企業(yè)申請注冊“微信”商標,推出了這款為智能終端提供即時通訊服務的應用程序,微博和微信自此逐漸進入人們的視野。當下,越來越多的文學作者在微博這一平臺開通賬號與網民進行互動,越來越多的紙媒通過微信公眾服務號對不斷更新的文學創(chuàng)作和評論進行推廣。自媒體影響下的文學閱讀與寫作可以稱得上是無遠弗屆,普通的手機用戶只需要通過微博和微信的訂閱,便可隨時進行文學資訊的獲取和文學作品的閱讀,并隨時以評論的形式發(fā)表自己的觀點和想法;文學創(chuàng)作也不再需要特定的空間和特定的工具,一旦有靈感出現,便可隨時進行記錄并發(fā)表在自媒體平臺之中,既省去了校訂出版等一系列復雜的手續(xù),也實現了與讀者之間的即時互動交流??梢哉f,自媒體時代是“全民閱讀”和“全民寫作”的時代,文學門檻的降低使得更多人參與到文學讀寫的互動之中,互動式讀寫開創(chuàng)了新時代文學社交的新功能。
自媒體時代下微信公眾服務號等平臺的出現為更多“草根”創(chuàng)作者提供了文學互動的平臺。以當下的詩歌創(chuàng)作為例,自現代小說革命以來,小說始終是文學發(fā)展中的主要形態(tài),詩歌則處于邊緣化的位置;市場經濟和商業(yè)化的興起使得詩歌這一精神世界理想化的象征一度被束之高閣。隨著自媒體平臺的搭建,處于平凡崗位的工作者開始借助這些平臺發(fā)表詩歌,表現他們的生存境遇和思想狀況,詩歌再次大規(guī)模進入人們的視野,詩歌創(chuàng)作者們通過媒體平臺形成一個數量龐大的群體,他們以詩會友,隔空互動,同時引發(fā)廣大媒體用戶群體的關注,從而形成一種虛擬空間的社交新形勢,打工詩歌的興起便得益于創(chuàng)作者們在自媒體平臺的互動。
自媒體文學閱讀和社交軟件的成功推廣也使得互動模式成為當下文學閱讀的一種常態(tài)。以微信讀書為例,當下該平臺的用戶注冊數量已經超過2.1億,其成功的背后在于開啟了一種全新的閱讀互動模式,通過對他人公開展示的文字下劃線和評論進行記錄和收集,使得讀者在閱讀文本的過程中可以與他人的觀點進行時空錯位下的“互動”,讀者自己也可以在閱讀文本的過程中隨時標注自己的想法,為他人提供思路和想法。文學閱讀由個人相對獨立的體驗轉化為一種群體性的互動交流,觀點相投的讀者可以借助這一平臺相互關注并私信交流,互動式閱讀由此開啟了一種全新的文學社交功能。
此外,知乎文學社區(qū)、豆瓣文學小組等引發(fā)的熱烈討論還將文學社交劃分為不同的“圈子”,不同“圈子”的關注焦點也有所差別??梢?,自媒體時代下文學的讀寫不僅從一種個人的行為上升為群體的互動,在群體與群體之間,也存在著范圍的差異?;邮降淖x寫一方面開啟了文學社交的新可能,一方面也受到群體劃分的新限制。
三 從群體放眼世界:
打造新時代民族文學的獨家品牌
2012年莫言獲得諾貝爾文學獎引發(fā)了全民族上下的轟動,也為中國文學走向世界增添了更多的信心和鼓舞。在全新的時代背景下,如何打造民族文學的名片、創(chuàng)建中國文學的特色品牌依舊是我們文學發(fā)展中的重要議題。
從BBS到博客,再到當下的微博、微信等“微平臺”的不斷發(fā)展,文學的閱讀與寫作在全新的時代背景之下經歷了由文本到個人的轉向,以及從個人向群體的互動,對以往的文學讀寫傳統(tǒng)造成了極大的沖擊與威脅。當下各大文學門戶網站已經克服了初期發(fā)展中存在的許多問題,邵燕君在最新出版的《創(chuàng)始者說》對各大文學網站創(chuàng)始人的采訪進行了整理,對各大網站的延傳和機制改革進行了梳理,呈現出網絡文學的發(fā)展歷程。由此可見,網絡文學在傳統(tǒng)與現代、純文學與商業(yè)化的博弈中,也在逐漸調整自身的形態(tài)并形成相對完善的體系。
自媒體時代網絡文學體量巨大的規(guī)?;瘎?chuàng)作催生了大量網絡專職“寫手”的出現,文學生產方式發(fā)生了重大的變化;連載網絡和付費解鎖閱讀的機制使得自媒體時代下的文學更增添了商業(yè)化的性質。當下文學的發(fā)展真正實現了“跨國界”文化交流的目的,中國網絡文學在互聯網自媒體平臺上的傳播已經成為一種文化輸出的重要形式,并與日本的動漫、韓國的電視劇并稱為亞洲的“三大發(fā)明”。我國網絡文學的讀寫已經在世界范圍內引起了強烈的轟動和反響,并在域外擁有了一定數量的讀者群體,因此網絡文學讀寫的力量不可小覷,我們應該抓住機遇并勇于迎接未知的挑戰(zhàn)。
在網絡文學在走向世界的過程中,我們必須堅持中國特色,以自主性和開放性為基礎,建立起自身獨特的學術坐標,打造出獨特的中國文學品牌。首先是自媒體環(huán)境下讀寫倫理的建立,在網絡文學閱讀與寫作的過程中,要建立起更加完善的規(guī)則和秩序。其次要提高網絡文學寫作的質量,注重運用中國筆法講述中國故事,將新時代的民族精神與大國氣概展現在文本創(chuàng)作中;同時注重打破不同群體之間的障礙和界限,保持個性,兼容共性,使中國形象通過文本的創(chuàng)造更深入地扎根在世界文學的視野中。此外,經典性的確立始終是衡量文學價值的一個重要因素,只有對經典進行確立,文學才能得到更長足的發(fā)展。自媒體時代為中國文學走向世界提供了便利,同時也增加了文學經典篩選和確立的難度:當下龐大的文本創(chuàng)作數量對文學閱讀造成了一定的困難,使得優(yōu)秀的創(chuàng)作很容易淹沒于其中,得不到充分的挖掘,這也是當下中國文學在走向世界的過程中面臨的嚴峻考驗。
上世紀末希利斯·米勒曾經提出“文學終結論”,指出電訊時代文學發(fā)展面臨的困境,并對文學的發(fā)展前景表示擔憂;文學在此之后又經歷了20年的發(fā)展歷程。在自媒體充分發(fā)展的當下,傳統(tǒng)文學的形式雖然受到一定程度的沖擊,但文學讀寫的個性表達逐漸引發(fā)了重視,互動式的文學閱讀與寫作開啟了文學社交的全新功能,網絡文學也在自媒體平臺的建構中代表中國文學走向世界。自媒體時代下文學的閱讀與寫作呈現出更多的可能,也包含著更多的未知和挑戰(zhàn)。因此,我們有理由相信,無論時代發(fā)生怎樣的變化,文學將始終以不同的樣態(tài)存在,并通向無限廣闊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