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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作家協會主管

在什剎海游泳
來源:北京晚報 | 林陽  2022年06月20日16:09

對在地安門、鼓樓一帶居住過的人來說,什剎?;蛟S是人生中最美的一段生活記憶了。特別是夏天的什剎海,綠蔭送來清涼,知了不知疲倦地鳴唱,人們到這里納涼、散步、談戀愛,而我印象最深的,是在什剎海游泳。

1972年夏,我從湖北咸寧文化部“五七干?!被鼐G锛緦W期,到地安門中學插班讀初二。

在干校時,我?guī)缀趺刻於既ニ劣斡荆鼐┖笞匀灰查e不住。對住在地安門、鼓樓一帶的游泳愛好者而言,什剎海是“天堂”一般的存在。

記得回京后第一次到什剎海游泳,正趕上北京最熱的時候。咸寧夏天的氣溫經常突破四十攝氏度,連水塘里的水也是溫熱的,所以不用做什么準備,直接跳下水游即可。但在什剎海的第一次“跳水”,讓我渾身發(fā)緊,凍得一激靈——想不到北京夏天的水這么冷,估計要比咸寧的水溫低十攝氏度左右。

什剎海的游泳場有兩個,一個是岸西邊的標準游泳場,每次收費五分錢。那里有供少年兒童戲水的蘑菇池,有大型淺水池,天熱時,人滿為患。在五十米長的標準比賽池游泳的人不多,池邊還有一米跳板、三米跳板和十米跳臺,那是我最向往的地方。去標準比賽池游泳需要深水合格證(深水合格證是塑料質地,巴掌大的菱形,白底藍字非常醒目,一般縫在游泳褲的右側),深水合格證只有參加測試才能獲得,測試費五角;不過天天去標準比賽池游泳,也花不起這個錢。

什剎海包括前海、后海和西海。前海是一個湖面,南側與北海和中南海相通,西側便是什剎海的天然游泳場,約占什剎海水域面積的三分之一左右,那里有更衣室、淋浴間和存衣處,每次收費兩分錢。一到夏天,來天然游泳池游泳的人很多,水都變渾濁了。天然游泳池的西北部水淺,是砂灰地,幾乎淹不了人,好像也看不到救生員,全靠同伴相互照應;西南部雖然是深水區(qū),有的地方也只是略深而已。盡管三令五申不許跳水,我還是嘗試著淺淺地平拍下去,本以為安全,結果是頭鉆出來了,身子起不來;因為水淺,沙地剮了我胯上的一塊肉,好在沒出更大的危險,我也不敢告訴家里人……

為了虛榮,我花幾分錢在什剎海的天然游泳場考了一個深水合格證,只不過這個深水合格證是暗紅色的,還低人一等——僅適用于什剎海天然游泳場的深水區(qū)。所以即便是得到了深水合格證,我也不好意思縫在游泳褲上。

在地安門中學讀書時,學校組織過一次游泳比賽,我報的是4×50m個人混合泳。我學游泳完全是野路子,也從未游過這個項目,明顯能力不足;游完蝶泳,累得只剩一口氣了。四種泳姿游下來,雖然耗費相當長的時間,但我還是第一名——只有我一個人報名,自己和自己比賽。

對我們這些游泳愛好者來說,每天到天然游泳場游泳,仍舊消費不起,所以我會去天然游泳場的東邊游野泳。我通常選擇有臺階、方便下水的什剎海南岸,那里正對北邊的中心小島。什剎海東邊的水比較深,水草也很茂盛,盡管每年都會淹死人,但終究擋不住眾人在此游泳的熱情。

1973年我上初三了,那時沒有升學壓力,功課不多。一整個夏天,我?guī)缀醵寂菰谑矂x海,一天最多到什剎海游三次泳。

什剎海南岸到中心小島的距離不足一百米,因為水深,大家都比較謹慎,一般只游兩三個來回。中心小島上有幾棵柳樹,除西面可以上下,其他三面的邊緣幾乎是直上直下的。我曾用舊窗紗改造成蝦網,吊到小島東面的水下,網過若干只個頭不小、帶著長長鉗子的草蝦。只可惜我不會做,家里也沒有油,不好吃。

后來,我不滿足于游到中心小島了。

中午,壯著膽子,我和一兩個伙伴從什剎海南岸下水,一直游到東北角的銀錠橋。雖然游的距離并不遠,也就三四百米的樣子,但這片水域長滿水草,有的在水下暗自搖曳,有的在水面露出猙獰;看見浮著水草的水面,盡力避開就是了,至于那些看似安全的水面下到底是什么樣子,也只能聽天由命。行前,我們提出了宏大的口號,美其名曰“征服雜草”,現在想想,其實就是要玩命。一旦有水草擦身而過,我們便將身體浮起來,用自由泳迅速通過,如果身體被水草纏住,那麻煩可就大了。

游到銀錠橋后我們爬上岸,再從橋北邊跳下去,一直往西北游。那里是后海,水清且闊,沒有水草,游到最北端再游回來,全程約三公里?;爻虝r確實辛苦,游完要躺在地上,恢復一下體力。

中午游完了,我還不過癮,晚上吃完飯又去游。

由于天氣炎熱,晚上來什剎海游泳的人很多,什剎海南岸已是人山人海,只能往東走,另尋他處。

不知鄰居從哪里找來一個長長的布口袋,有碗口粗,挺結實。一個人抱著汽車輪胎做成的游泳圈、拿著布口袋,其余人下水摸螺螄。水深大概兩米,一個猛子扎下去,可以摸一把螺螄,幾個回合下來就裝了半口袋。將口袋運上岸“卸貨”,再下水繼續(xù)摸。那會兒沒有泳鏡,閉著眼,全憑感覺。

愚公移山,居然摸了小半缸螺螄。

回到家,將螺螄用開水焯一下,挑出螺螄肉蘸醬油吃。螺螄肉很硬,吃幾個便無趣了。

游泳時,我常聽身邊人議論冬泳的事,前一年的冬天,我也看見一些人在冬泳。那一刻,我動了心。

冬泳,重在堅持——從秋天開始,必須每天去什剎海游泳,從而適應水溫的變化。就這樣,我每天都去游泳,直到那年10月,地安門中學組織學生到郊區(qū)學農。

從郊區(qū)回到城里已經是10月底11月初,什剎海的樹失去了往日的繁茂,落葉滿地;什剎海的水也變清了,波瀾不驚。

一天下午,天陰沉沉的,風有點涼。我來到什剎海南岸,伸開手臂運動兩下,像往常一樣,向著中心小島的方向縱身入水。完全沒有想到,一股寒意迅速從頭傳向全身,肌肉變得僵硬,繼而喘不過氣來……我趕緊沖出水面,深吸一口氣,迅速掉頭游回岸邊。

這個冷,比真正的冬泳還要難忘。

在此之后,我改變了下水的方式——先做二十個俯臥撐,再做擴胸運動,用兩腳蹚蹚水、掬水洗臉、往胸前潑水,從而適應一下水溫。下水后,讓冷水從頭到腳劃過,以蝶泳或自由泳的方式快速游起來,直到身體完全適應水溫。

不知從何時開始,什剎海南岸那塊長方形的水面成了冬泳愛好者的天堂,這塊被冬泳愛好者精心呵護的“泳池”有四五米寬、十多米長,碧水清冽,澄澈見底。

一般情況下,“泳池”夜晚會上凍,新冰時薄時厚,一早來什剎海冬泳的人需要砸冰——冰薄時用木棍打,冰厚時用鐵鍬砸,然后再用大竹掃帚將碎冰掃到冰面上。

我通常選在中午去冬泳,享受著其他人的勞動成果。

那些年,北京很冷,到了中午,水面上或許會新結一層薄冰,需要掃冰。有時很難將冰掃上冰面,只好往水里推,表面上看,“泳池”里沒有碎冰了,但一下水,碎冰可能突然出現,將身體劃傷。

冰下的水溫維持在零到二攝氏度之間,全世界的淡水湖泊大都如此。

最早參加冬泳,印象是晴天,微風。為了表明自己不怕冷,我穿得比較少,最冷時也只穿秋衣秋褲,外面套單層制服。下水前,都是站著換游泳褲的——將大毛巾在腰邊合攏,一手抓毛巾,一手換游泳褲,動作一氣呵成,幾乎沒有人走光。泳帽、泳鏡皆無,游泳褲是針織的,使用時間一長,彈性消失,游泳時能感覺到阻力?!坝境亍边呌袔讉€臺階,還有一個鐵扶手,人們都將塑料拖鞋放在鐵扶手那里。

延續(xù)入冬時的準備活動,我先用兩腳蹚蹚水、掬水洗臉、往胸前潑水,在充分感受水溫后再斜著跳下水。沒撲騰幾下就到達池邊,游兩個來回就上岸了。

上岸后,白色的煙氣瞬間從裸露的身體升騰。天氣晴好時,即使是寒冬臘月,中午的氣溫也有兩三攝氏度,游完泳可以在太陽下伸展幾次,再用毛巾擦身。一般是擦干即可,也有人會用力擦拭,直到將皮膚擦紅、發(fā)熱為止。

雪天冬泳頗為愜意,最好是無風的雪天;冬泳時最怕風,因為風能將所有的熱量帶走。無風的雪天氣溫適中,任憑飄落在肩頭的雪花慢慢融化,絲絲涼意喚醒身體里的每一個細胞……在雪中游泳似乎是有暖意的,大家都愿意多游一會兒,上岸后也會多停留片刻。

通常中午游完泳,我會小跑著回學校。本來就天冷,小跑時還有風,進教室后經常頂著一層冰碴。班主任不支持我冬泳,還告誡其他同學:“不要學他,他早晚得關節(jié)炎?!?/p>

游了一年冬泳,到第二年我就從容許多,哪怕隔幾天也可以繼續(xù)游。弟弟看見我冬泳,也躍躍欲試。母親從不干涉我冬泳,但她不希望我弟弟去,便將他的泳褲藏起來——尋找泳褲,也成了一件樂事。

那年春節(jié)前后,“隊長”老劉召集我們周日去八一湖游泳,用他的話講:“‘鎮(zhèn)’他們去!”

八一湖就是現在玉淵潭公園的湖面,我是第一次來這里游泳。湖東邊的北岸長年不結冰——八一湖上游有個熱力廠,北岸的水溫保持在十四五攝氏度。來這里游泳的人不少,我竟然看見了冬泳的中年婦女,她們下水游幾米就折返,剩下的時間都在岸邊曬太陽、聊天。

八一湖的水溫比什剎海高得多,游起來很舒服,大家不約而同地朝南岸游去,再折返,估計有個二百多米,然后才上岸。

1976年3月,我與朝夕相處的什剎海告別,到平谷插隊。之后的冬天,我的角色悄然發(fā)生轉換——我成了什剎海冬泳者眼中的看客。

雖然大家經常在一起冬泳,相互卻不熟悉。印象頗深的有工人老劉,他相當于什剎海冬泳隊的隊長,大肚子,五十歲上下。老劉冬泳的“泳齡”長,大家都很尊重他。值得一提的是,老劉下水不是跳下去的,而是從扶梯走下去的,小小的“泳池”總會因此溢出水來。

友誼時裝廠的小張也是工人,三十歲上下,身體黝黑健壯,我們曾一同“征服雜草”。他的泳姿似乎不大標準,旁人總擔心他“征服雜草”時會被水草纏住。但他的耐力極好,冬泳時總比別人多游幾圈。

地安門中學里也有一位同學愛冬泳,他叫尚進文,比我高一屆。尚進文的個子不高,白白的,年輕英俊,我還在學校時,他已去插隊。一年后我去插隊,居然和他在同一個村子,住同一個宿舍?;爻呛螅谥锌圃褐参锼ぷ?。

1977年恢復高考,愛冬泳的學生考上大學的幾率似乎很高,有三位冬泳愛好者后來成為我同校同系的同學。

趙世堅,地安門中學技校學生,比我高一屆。因為他冬天只穿一件的確良單衣,所以大家都叫他“小布衫”。1978年我考上北京師范學院中文系,我們倆竟然成為同學。熱愛旅行的他,后來成了一位行吟詩人。

曹躍進,高中時和我同屆。由于他在張自忠路附近上學,離什剎海比較遠,經常要跑著往返;他比我晚一年冬泳,后來我又去插隊,所以相識的時間不長。在大學遇見他時,我驚訝地發(fā)現他也在中文系,而且比我先考進北京師范學院——他是77級。他在學校里就是文學青年,上世紀九十年代初,《北京晚報》有“子云談”的雜文專欄,質量很高,皆出自曹躍進之手。后來,他在中殘聯做領導工作。

冀小軍是曹躍進的中學同學,他是1979年考上北京師范學院中文系的,因為我們對篆刻有同好,所以對他印象很深。畢業(yè)后,我再也沒有見過他。

光陰荏苒,我懷念當年一起冬泳的那些老朋友。

什剎海是我一生都抹不去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