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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作家協(xié)會主管

《民族文學》漢文版2023年第6期|佟希仁:一雙明亮的眼睛(節(jié)選)
來源:《民族文學》漢文版2023年第6期 | 佟希仁  2023年07月03日08:24

佟希仁,滿族,撫順師專中文系教授(已退休),享受國務院特殊貢獻津貼。中國作協(xié)會員。主要作品有童詩集《美麗的大自然》《雪花姑娘》,散文集《渾河岸邊的明珠》《桃花雨》,校園小說故事集《捕蛇郎》《不稱職家長學?!?,詩歌散文集《我心中有片紅楓林》《荒島奇遇》,選集《佟希仁兒童詩選》《佟希仁兒童文學選集》等。作品曾獲全國“五個一工程”獎、“陳伯吹兒童文學獎”、冰心圖書獎等。

1

當我剛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天氣特別好。哇——好刺眼?。N爛的陽光照得我臉上怪癢癢的。庭院中一股股芬芳的氣味兒直往我鼻孔里鉆。后來我知道那是滿樹火紅的石榴花、籬笆上金色的窩瓜花,還有那紫色牽?;ê蜐M園波斯菊花的氣味兒。好像它們都在熱烈地歡迎我來到這個世界。媽媽第一眼看到我就驚奇地說,這孩子的眼睛真大、錚亮。于是亮亮成了我的小名。

剛開始我只懂得和十幾個兄弟姐妹們,在媽媽的懷里擠來擠去搶奶吃。后來我逐漸長大了,在媽媽辛辛苦苦的教育下明白了世間的很多事理。

我懂得了做事情總要有個規(guī)矩,沒有規(guī)矩不成方圓,沒有是非世界就會亂套!我還懂得些做狗應該善良而不應該作惡的道理。善,即是美。這些都是小時候媽媽教給我的。

媽媽說我智商很高。什么叫智商?我不太懂,我理解就是先天有些小聰明罷了。我從小記憶力比較好,好多事情見了就不會忘記。我不像人那樣,怕把事情忘了寫在本子上,我的腦子就是記憶的本子。

至于我爸爸,我對它毫無印象。只聽媽媽這樣說過:

“它雖然長得很英俊,但是個毫無責任心的家伙。當我在最困難的時候它卻逃之夭夭,沒有助我一臂之力。聽說在外胡作非為,現(xiàn)在不知滾到哪里去了!”

我敢說,這樣一個毫無責任心的爸爸是不值得被記憶的。我很同情媽媽。假如今天我要遇著它,我不會叫它爸爸,可能當即就會狠狠咬它一口,說不定將它踹倒在地,為媽媽解解心頭之恨呢。

我的家坐落在一個農(nóng)家小院里,雖然沒有爸爸,家庭生活卻也十分溫馨。兄弟姐妹都很和睦,雖然小時候為爭奶吃有時也爭吵,甚至撕扯得一塌糊涂,可我們從來不記仇,一會兒就都和好如初了。我們兄妹都很團結,比如,誰要欺負我們其中的哪一個,我們兄妹也會群起而攻之。

我在媽媽良好的教育下,還學會了寫詩歌。說是詩歌,其實人們稱為快板兒,也叫順口溜。不過,我寫的詩歌不是像人們用筆寫在紙上,而是寫在我腦子里。像我曾給媽媽寫了一首詩:

媽媽哺育我們成長,

恩情像燦爛陽光。

誰若對媽媽不敬,

它簡直就是混賬!

汪汪,汪汪……

你聽,這是詩嗎?人們認為是順口溜吧。不過,我認為是詩。其它兄妹不會寫也不會詠唱,為此,媽媽夸獎我,我就在其它兄妹們面前驕傲了一把。

這天,飼養(yǎng)我們的農(nóng)家男主人和女主人談話,我站在一旁聽到了只言片語。男主人說:

“聽說市里好多寵物的行價挺好,尤其是狗?;貋淼娜苏f一只好狗能賣上幾百元,有的上千元呢。我們家養(yǎng)這么多狗干什么,浪費糧食不說,早晚還不得讓別人抱走,不如賣了換些錢花?!?/p>

女主人很贊同他的想法,說:

“說的是,你抽空到市里看看,我們也賣幾只?!?/p>

我在一旁聽得真真切切,然后就悄悄告訴媽媽了。媽媽聽了這消息,皺皺眉頭,憂心忡忡。我知道它心里在想什么,它一定很難過吧。哪有媽媽愿意拋棄自己孩子的,都希望孩子在自己跟前跑來跑去??蓩寢屨f,我們?nèi)愐磺卸嫉寐爮闹魅说模?/p>

夜里,我在思考著,假如真的有那么一天離開了媽媽,那將是怎樣的情景呢?想著想著,忽聽門口有腳步聲。我立刻警覺起來,睜大了眼睛汪汪地叫了幾聲,走到跟前一看是主人家前院的鄰居。那人好像是在夸我:

“這小狗還挺機敏呢,稍有動靜就報信兒。它的眼睛真亮啊!”

說著,還輕輕地拍拍我的腦袋,就像大人撫摸小孩子的頭頂。是不是來和我家的主人商量,把我們兄弟姐妹賣了?估計不會是什么好主意。我把這個消息告訴了媽媽。媽媽聽了只是輕輕地嘆了口氣。

2

又過了些日子,我不知不覺中把這件事情忘得一干二凈。整天只知道和兄妹們一起玩耍,或望著藍天上的白云幻想。那天上的羊群是誰趕的,為什么不朝前走呢?是那里的青草很鮮美嗎?那羊群為什么一會兒又變成駱駝了呢?我每天都喜歡這樣想入非非。媽媽夸我善于幻想。媽媽說,善于幻想的孩子是有出息的孩子。

有一天,我在迷迷糊糊的睡夢中被人抱起來,然后把我裝在一只竹筐里拉走了。還沒來得及和媽媽以及兄弟姐妹說聲告別的話,就一路顛簸著被帶到一個城市里。這是一個人聲喧鬧、車水馬龍的城市,和我們寧靜的鄉(xiāng)村完全不一樣。這城里的人們真的很聰明,他們把房子一層一層地往天上蓋。那房子老高了,我想,要想回家得怎么進屋呢?是登梯子嗎?還是用繩子拽?于是,我觸景生情就作了一首詩:

城里房子就是怪,

一層一層往上蓋。

有的高高入云端,

看起來,好氣派。

可晚上回家咋進屋,

心里實在不明白。

是登梯子慢慢爬,

還是用繩子使勁兒拽?

后來聽說人們有電梯,

哧兒一聲就上去,

哧兒一聲就下來,

實在方便又可愛。

汪汪,汪汪……

也不知穿過多少街道,終于來到一個叫寵物市場的地方。這里擁擠的人流就像我們農(nóng)村的集市,真熱鬧。

這里有好多我們的同類。木牌上寫著好多不同的名字,廣播喇叭也在介紹。有意大利布拉可犬、雪達犬、粗毛牧羊犬、西伯利亞雪撬犬、紐芬蘭犬、獵狐犬、八哥犬、卷毛比熊犬、北京犬、西施犬、迷你杜賓犬、西里漢姆犬、導盲犬、雪納瑞犬等等,名字太多了。廣播的聲音在我耳邊回蕩著。這些名字我是從籠子上掛著的牌子和廣播喇叭里知道的,也有的是聽買賣的人說的。它們的樣子也形形色色,奇奇怪怪。就拿雪納瑞犬來說吧,它那樣子十分可笑。渾身長得灰突突的,好像剛從水泥缸里鉆出來似的,明明是小小的年紀,嘴巴上卻長著長長的可笑的胡須。我想,它一定是怕人們說它太年少太嫩,故意裝作老成的樣子吧,你說逗不逗?

我還看見一種巨型犬,叫藏獒。它的樣子好可怕呀!它那高大粗壯的身軀,就像我家鄉(xiāng)的小牛犢。據(jù)說這藏獒好厲害,在高原上能替主人牧羊,狼見著它都懼怕三分。有人說它能將狼咬死,兇不?我還聽說,這藏獒忒值錢,一只藏獒能賣幾十萬元。

至于那天我被賣了多少錢,我自己也不清楚,我只知道最后被一位中年婦女買走了。

到了她家里我睜眼一看,嚯——她家挺富有,與我原來農(nóng)村主人的家相比簡直是天壤之別。就說那屋里的擺設吧,到處都是豪華閃亮的,不僅有大鏡子,還有能出現(xiàn)活動小人兒的電視機。我農(nóng)家主人也有電視,不過沒有她家的氣派。桌子上還擺著彩色花瓶,而且屋子里充滿了一股芬芳的氣味兒。這和我原來的農(nóng)村主人家是截然不同的。我原來農(nóng)村主人家的屋子里有一股酸菜缸的氣味兒,院子里的雞鴨經(jīng)常闖進屋里來,相比之下她這屋里清靜得很,簡直鴉雀無聲。走進另一間屋子,抬頭一看,哇——這里全是書。兩排書架快到頂棚了,里面密密麻麻裝的全是書,原來這里是她的書房。一看就知道這是個有知識的人家。

“一個房間里若沒有擺放書籍,就好像一具肉體沒有了靈魂。”這是后來女主人經(jīng)常講給我聽的。

新主人叫什么名字我記不清,只聽大家都叫她劉姨,也有叫她劉老師的。為了親切方便我也叫她劉姨吧。聽說劉姨四十多歲,有一段失敗的婚姻,后來一直沒結婚。她沒有兒女,脾氣古怪得很。我親眼所見,她要吃的東西洗了還要洗,還要洗。就拿盛飯用的碗和筷子來說吧,明明洗得很干凈,可她仍洗了還要洗,洗個沒完沒了。這和我原來農(nóng)家女主人洗碗完全不一樣。她的床明明鋪得很整潔,可她掃了還要掃,還要掃。就連她每天洗完臉之后,也總要反復地照鏡子,看啊看啊,反復地檢查,生怕有什么不妥當?shù)牡胤?。我就猜想,能有什么不妥當?shù)牡胤侥??難道她還能長出胡須來嗎?我聽鄰居的人們背地里說這叫潔癖。

我發(fā)現(xiàn)人和我們?nèi)惥褪遣灰粯?,我們?nèi)惪蓮牟贿@樣,我們吃的東西從來不洗,只要嗅一嗅判斷沒有毒就可以入口。我們對臉面也從不那么重視,從不像女主人劉姨那樣照鏡子。我認為那是多此一舉。偶爾在水盆中或河邊見到自己的面孔,也從不大驚小怪,一瞥而過。

劉姨每天牽著我出去散步時,偶爾能看見離我家很遠的一位先生,大家都叫他肚哥。劉姨常常有意在他家門口停步,并現(xiàn)出若有所思的神色。我透過明亮的玻璃窗,時常好奇地看見那位肚哥,他經(jīng)常要對著鏡子刮胡須。他刮得十分認真。先涂上雪白的肥皂沫兒,然后就刮呀,刮呀,刮得那么細心。他總是笑容可掬,看樣子是個挺有文化的人,據(jù)說他在一個很不錯的學校里擔任一個什么角色,管的事情還不少。我想他那權力能有多大呢?能趕上我在農(nóng)村時男主人的權力嗎?我家原來那男主人他管全家的雞鴨鵝犬、牛馬騾羊,地里的莊稼、果菜,還有他那半截美的運貨車,還有老婆孩子,什么都是他說了算。就連家中的女主人他時常還呵斥幾句,我媽媽和我們兄弟姐妹就更不在話下了??蛇@位總刮胡須的肚哥先生,權力也許能超過山村的男主人。不過,他刮胡須這一點我就實在不明白,一個男子漢應該有鐵的肩膀,承擔起家中的重擔,支撐家業(yè),養(yǎng)家糊口,像原來農(nóng)村男主人那樣。肚哥竟然嬌貴到這種地步,連幾根兒胡須的重量都承擔不了,將來能有所作為嗎?我認為像他這樣不厭其煩地做著這些瑣碎的事情,簡直就沒有那個必要,也就是說,純屬自找麻煩。

再有,透過窗子我還能看見他總在脖子上系條花布條兒,就像劉姨給我脖子上系的布項圈兒一樣。不同的是我的布條顏色不變,他經(jīng)常改變著布條兒的顏色。后來我知道,那布條兒人們叫領帶。原來我農(nóng)家的男主人是從不系領帶的,我想,他若系上領帶干起活兒來一旦掛哪兒可就麻煩了。我還注意到,肚哥他的肚子好大好大,圓鼓鼓的就像山村草叢里的一只大肚子蟈蟈。據(jù)鄰居們說這叫啤酒肚。我想一定是喝啤酒喝多了,再不就是吃雞鴨魚肉給撐的,要不然肚子怎么能鼓溜溜的這么圓呢?怪不得叫他肚哥,真是名副其實啊。他和劉姨有密切的曖昧關系。他經(jīng)常到劉姨家來,有時還住下,后來不知為什么兩人吵起來了。我聽說,肚哥那家伙有些朝三暮四,離婚之前外面還有小三兒。據(jù)說現(xiàn)在已經(jīng)離婚了,不過心里仍是不夠穩(wěn)定。聽說是劉姨把他踹了,我認為理所當然。肚哥這家伙是不是忘恩負義品質(zhì)有點兒問題,就像我爸爸一樣?劉姨怎能容忍呢?踹就踹了吧,連我都同意踹!

好了不說了,剛到一個新的家,我得好好熟悉一下。人們常說入鄉(xiāng)隨俗,今后我不能像在農(nóng)村那樣隨意溜達地生活了。我要為劉姨服務,每天讓劉姨快樂。

3

到劉姨家不久,她給我起了個古怪的名字叫哈克,這是她讀了一本不知叫什么名字的有趣的外國小說后,受到了啟發(fā)才給我起的名字。叫起來好別嘴,不過,對我來說也無所謂,叫什么不行?名字就是個音符記號罷了。

劉姨家里沒什么其他的人,她常常將我當成她的孩子對待。寂寞了就跟我說話:

“哈克,我的孩子,我明天要參加一個同學的聚會,我穿哪件衣服好呢?是那件咖啡色的還是那件藕荷色的好呢?咖啡色的有點兒老吧,藕荷色的有點兒太年輕,是不是?”

她又穿上一件綠色露肩的衣服給我看,哇——好漂亮??!她那肩上的皮膚好白好白呀,不過我擔心這樣穿衣服她的肩膀會受風著涼的。

屋子里太清靜的時候,她也對我說:

“哈克,我的孩子,昨天洗臉時我的項鏈掉進了洗面池里,險些被水沖走了。這要是真的沖走了,我會很心疼的!”

炒菜時我也常常站在她的身邊,她的話又來了:

“哈克,你要知道,炒菜一定后放鹽,先放鹽總沒有后放鹽味道鮮,你知道嗎?炒牛羊肉一定要用蛋清或水淀粉先調(diào)好,否則炒出了水肉就老了,難吃得很,明白了嗎?”

可我哪里知道炒菜的學問?我們?nèi)愂菑膩聿惶匾獬猿床说?,除非主人把剩菜給我們,哪里懂得什么鮮不鮮、老不老的。

她說話有個特點,像旋轉(zhuǎn)的車轱轆,轉(zhuǎn)來轉(zhuǎn)去沒完沒了,有時聽得我心煩。但我還是挺喜歡我的主人劉姨的。

她對我挺好的,怕我肚子受涼特意為我做了件花衣服。其實她根本就沒有必要這樣做,因為我們?nèi)愖怨乓詠砭筒淮┮路?。自從穿了那件花衣服,我很難受,應該說簡直是活遭罪!可劉姨聽別人說,這叫時尚。我常聽劉姨叨咕著,如今這里的人們口頭上總流傳著:

“高富帥,白富美,人人喜歡大長腿。男想高,女想瘦,狗穿衣服,人露肉……”

她還特意給我做雙小皮鞋讓我穿,她哪里知道,犬類除了舌頭,四只腳掌是我們重要的散熱器官。一旦穿上了小皮鞋還不得把我憋死?我奮力反抗才沒穿成。待我逐漸長高了以后,劉姨就不再給我穿衣服了。在新的家中我必須嚴守自己的規(guī)則,哪些事該做哪些事不該做。像主人家的沙發(fā)是招待客人的,我沒資格在上面落座。對那些較熟悉的面孔,像投遞員、送奶員,我要親切接待;若看見不熟悉的面孔闖進家來,像不懷好意的樣子,我定會奮不顧身地沖上去保衛(wèi)劉姨的安全。若看見桌上擺著香噴噴的炒菜,我絕不能隨意上前,只有主人偶爾丟我一塊雞肋我才能享用。

劉姨早晚外出散步時總牽著我在街上閑遛,弄得我沒有了自由。比如,我想在樹根兒底下撒泡尿,以便留下行走的氣味兒,要知道這是我們?nèi)愋凶叩闹匾獦酥?,就像留下路標一樣,沒有這樣的重要路標,我會迷失方向找不到家的。

她不知道,我們?nèi)哪蛞豪?,含有許多犬類的信息素,就像人類的花邊小報上刊登的有趣信息一樣。比如,有個雌性犬經(jīng)過這個社區(qū),想找一個伴侶,或一個年輕力壯的雄性犬為顯示自己的威力,它尿液里的信息素就是廣告:如有哪個同類想交朋友,請表示一下,又哪個家伙有膽量敢來和我挑戰(zhàn),小心點兒,我定會將它打倒,令它肝腦涂地等等??晌椰F(xiàn)在還沒有這個壯志,我的尿液只是行走的標志而已??蓜⒁趟齾s硬拽著繩索拉著我朝她想去的方向走。

我見著同類汪汪叫幾聲,她立刻就慌神兒了,好像大禍臨頭一般,生怕打起架來惹麻煩,于是就急忙拉我朝另一方向走去。其實這點她不明白,這汪汪的叫聲是我們?nèi)愓Z言的交流。人類不是天天在相互說話嗎?其實叫聲就是我們?nèi)惖恼Z言,犬類也要相互交流感情啊。

晚上高興了,她還給我洗個澡,洗得我身上怪癢癢的,舒服極了。但不管我洗得多么干凈,她的床是絕對不準踏的。即便踏了上去,也會被她一腳踢下來。時間長了我明白了她的脾氣,知道她的床是我的禁區(qū),我就不再找那份兒麻煩了。

我住在這個封閉的家中,自然不能異想天開,有時心里很郁悶。但又不敢多想。最現(xiàn)實的就是希望能討得主人劉姨的歡心。我努力向她獻著殷勤,比如,她一進門兒,我就主動將拖鞋給她叼過來;她要掃地我就給她叼笤帚;她的毛線團兒滾跑了,我就迅速給她撿回來;她出門若忘帶提包,我就朝她汪汪叫幾聲以示提醒。劉姨得到我的幫助自然心里歡喜,有時撫摸我的頭頂自言自語地說:

“哈克,我的孩子,你就是我的心肝寶貝??!”

每當這時,我的心里總是美滋滋的,我用敏感的舌頭舔她的手,舔她的衣裙,我甚至都想舔舔她那噴香的臉蛋兒。

后來我發(fā)現(xiàn)劉姨也喜歡寫詩。有一次,她領學生參加夏令營,回來后詩性大發(fā),寫了一首詩,看著我興奮地讀了起來:

野花迎我們進深山,

送上一路花地毯。

波斯菊搖著彩色的小手帕,

野百合高舉紅燈一盞盞。

條條溪水拍照又擊鼓,

高山瀑布歡呼又吶喊,

告訴密林中的鄰居們,

城里又酷又炫的美少年,

來到我們山里面……

她一邊念著一邊看著我的反應,我連連點頭示好。心想,真不愧是教語文的老師,語言生動形象,想象力豐富。

劉姨家里平日很安靜,偶爾也有幾個學生到家里來,這時屋子里就開始熱鬧起來了,寬敞的屋子變得沸沸揚揚的,說是來補習功課。我聽說外面補習功課要花錢的,可劉姨不同,她給學生補習從不收錢。好多鄰居說她太傻,一張張送到手里的鈔票不要圖個啥?可劉姨說:

“我錢夠花,我不圖錢。課堂上不好好講課,昧著良心收學生的錢那叫損!這和七匹狼有什么區(qū)別!”

這句話把很多人的嘴都給堵住了,大家都說劉姨是另類。什么是另類?我理解就是和一般人不同。她就是特別!

4

對了,我忘介紹了。我的新家里還有一個成員叫棉團兒。棉團兒不是棉花團兒,它是貓的名字。因為它渾身長得雪白雪白的,連一根雜毛也沒有,劉姨給它起名叫棉團兒。

棉團兒的待遇比我高,雖然我們吃的差不多都一樣,可它可以踏上主人的床,不至于挨腳踢。這可是很大的差別呀!我見劉姨經(jīng)常抱著棉團兒睡覺,我可沒有這個優(yōu)越的待遇。也許因為如此吧,棉團兒總覺得高我一籌,有時表現(xiàn)出十分高傲的樣子。

棉團兒整日養(yǎng)尊處優(yōu)長得像個貴婦人,它是從來不捉老鼠的。

它整天有吃有喝,肚子吃得肥囊囊的,連走路都有些費勁,它白天就呼呼睡大覺,睡醒了盤子里還有專為它準備的香腸、魚頭和雞腿兒。還用捉老鼠嗎?我想,它體內(nèi)大概不缺那種牛黃素氨基酸吧。

不過有一次,我見它在外面,捕捉到一只老鼠,可它根本不吃,用爪子抓來抓去,將那老鼠戲耍著玩兒。戲耍了一陣子很開心,耍夠了就一腳將那老鼠踢跑了。

我突然想起媽媽曾經(jīng)說過的一句話:對于所有動物來說,最強烈的欲望就是填飽饑餓的肚皮。一旦肚皮填飽了,也許就不想拼命捕食了。棉團兒不就是這樣嗎?它整天有吃有喝,還費力捕捉老鼠干什么?

其實,棉團兒長得白是白,可它并不是什么高貴的品種,不像波斯貓那樣,眼珠發(fā)藍或發(fā)黃、發(fā)紫,看上去就像藍、黃、紫色的寶石。棉團兒它表面上看很像波斯貓,但不是真的,是贗品。

有一天劉姨下班晚了,她見小桌上留的一個熏雞腿兒沒了。我知道是棉團兒干的,可它躲到一旁裝無辜。劉姨問我:

“哈克,是不是你偷吃了?”

我表示不是我,劉姨有些不相信。這時棉團兒本應該站出來承認,可它躲得遠遠的讓我受過,真不夠意思。做事應以誠實為貴,關鍵時候躲起來,太不仗義。劉姨見勢心知肚明就不再追問了。劉姨是有知識的人,她常說,狗是完美人性的化身,她甚至認為,數(shù)世紀以來,是狗教會了人類好多東西,諸如忠誠和勇敢,但至今很多人對此持有懷疑。

在新的家里我和棉團兒見面不久,對它這件不誠實的事,留下的印象挺深,我為此給它作了幾句詩:

貧窮饑餓令人拼搏,

安逸富有滋生懶惰。

棉團兒不該好逸惡勞,

勸告它也警惕我。

做事應該講誠信,

錯了承認不該躲。

汪汪,汪汪……

我還想編幾句,忽聽有人在敲門。我聽那腳步聲就知道是我熟悉的人。我趕快走上前去,誰來了呢?透過玻璃舉頭一望,原來是肚哥。我趕快汪汪叫了兩聲,讓主人過來開門。

5

劉姨工作很辛苦,晚上經(jīng)常在燈下給學生批改作業(yè)。她聽到我的叫聲就連忙起身走過來。推門一看,果然是肚哥。他大包小包拿來了好多東西。劉姨見他,裝作不高興的樣子,說:

“這么多天不見,你還想著我呀?”

肚哥腆個肚皮嘻嘻地笑了笑,說:

“能不想著你嗎,最近單位事情纏身,好歹抽空,這不眼看要過節(jié)了,特意來孝敬您來了。”

聽了這話,我見劉姨輕輕撇了撇嘴,我猜想她聽了這話到底是滿意呢還是不滿意?

我連忙將拖鞋叼過去,劉姨將他讓進屋。接著兩人就天南地北地聊起來了。我不便細聽他們的談話,就溜到外屋去了。

劉姨要給肚哥做飯,肚哥說他已經(jīng)吃過了。其實我早就猜到,看他那圓鼓鼓的肚皮,能不吃飯嗎?哪一頓也不能耽誤。

這時,我聽到遠處傳來隆隆的打雷聲,不一會兒雨點兒落下來了。大雨點兒打得玻璃窗噼啪直響,連院子里的波斯菊花都打得低下了腦袋。

好大的雨呀。天漸漸地暗了下來。不一會兒路上就形成一條條小溪流。馬路上已經(jīng)不見行人了。

肚哥望著窗外若有所思,“雨下大了,我沒帶雨傘呀?!?/p>

劉姨瞅著他微微地笑了笑,“天這么黑,你不愿意在這兒住就滾吧!”

我睜大眼睛望了望劉姨,知道她是在說反話。我立刻謅出幾句詩來:

人啊人啊難捉摸,

嘴說心想不一樣,

山村的媽媽

從未教給我。

人的心理太復雜

我們狗狗比不過。

汪汪,汪汪……

肚哥沒敢吭聲。

要說起肚哥這名字的來歷,倒是很有趣。我記得劉姨還曾給我講過他的一段故事。

那年冬天,老天好似故意捉弄人,先下了場小雨后接著刮起了陣陣北風。風卷著雪花紛紛揚揚,不一會兒平川大地被染成了雪白的童話世界。很快路面就結了一層冰。騎自行車的都不敢騎了,路上的行人一個個都像年老的婆婆似的貓著腰走路。那天劉姨下班走在路上也摔了一個跟頭。她走到廣場路口,見一堆人圍了一個圓圈兒,還不時傳來嘻嘻的笑聲。劉姨想,這么冷的天大伙兒在看什么熱鬧呢?走到跟前一看,原來是一個胖男人滑倒在地爬不起來了。因為他的肚子太大,平躺在地上圓溜溜的怎么也爬不起來。周圍是群放學的小學生,看那人在地上滾來滾去就是站不起來,小學生們發(fā)出一陣陣笑聲,誰也不想幫忙。劉姨走過來當場就把小學生批評了:

“你們見人有困難不伸手幫助一把還取笑,你們的老師和父母是怎么教育你們的!”

圍觀的孩子們知道自己理虧,聽了劉姨這話就紛紛散去了。劉姨費好大勁兒才將那男人慢慢扶起。那個男人就是肚哥。他的名字也許就是從那時叫起來的。人們都講究緣分,大千世界人來人往熙熙攘攘的,特別是男女走到一起又情投意合,說來就是緣分。從那天起婚姻不成功的劉姨和已經(jīng)離婚的肚哥兩人就結下了友情。至于后來他們還有什么插曲,劉姨沒詳細敘說,我就不清楚了。

這正如劉姨常說的:人生有緣夢會甜,人有牽掛心溫暖。

那天晚上,劉姨對肚哥說:

“外面下雨了,你不走就在沙發(fā)上睡吧。”

兩人竊竊私語了一陣子,然后劉姨回到自己房間睡了。外面仍在下雨,房檐的雨水打在院里的葡萄葉上,發(fā)出滴答滴答的聲音,那聲音很有節(jié)奏。我聽著聽著就要睡了。迷蒙中我好像回到了原來的小山村。我剛一進院,見那滿墻盛開的南瓜花,像一朵朵金色的喇叭,架上的葫蘆花像雪白的銀嗩吶,美極了。我想看看媽媽和我那群弟弟妹妹們,想和它們說說話。我走進院子剛想喊一聲媽媽,忽然耳邊傳來一陣叫聲,驚得我立刻睜開了眼睛,走到跟前一看,原來是肚哥從沙發(fā)上滾下來了。聽到叫聲劉姨也從房間走出來。她打開燈,不解地問肚哥:

“怎么了,是不是睡毛了?挺大個男人你叫什么呀?”

“我做了個夢,實在不好意思,說來可能會讓你見笑。我怎么做出這樣的夢。”

他好像為做這樣的夢感到遺憾。

劉姨說:

“你就說吧,有什么難開口的。”

肚哥慢吞吞地說:

“說來真的有趣兒,我夢見和你結婚了。”

劉姨說:

“這不是好事嗎?”

肚哥接著說:

“我正高興呢,你猜怎么了?我前妻突然闖進來了,不由分說就扇了我兩個耳光,說要和我復婚。她簡直蠻不講理。還沒等我說話又過來一個女的,她進屋也不說話,上來就給我兩腳,踹得我躺在地上不能動彈,就像那年摔倒在冰上爬不起來。我連忙呼救,大家竟然誰也不幫忙,還拍手歡笑,無奈,把我氣得直想喊,于是伸手和他們廝打起來了……”

劉姨聽了他的話不僅不安慰還連連說:

“好!好!誰讓你花心,朝三暮四。這就是對你的懲罰!告訴你,趕快決定,你再舉棋不定今后就別來了!”

兩人嘮著嘮著,好像是翻臉了。不過說著說著又笑聲不斷,直到天亮還有沒說完的話。人哪,人哪,就是怪,說哭就哭,說笑就笑,真是讓我們?nèi)惱斫獠涣恕?/p>

早晨,臨分手時,肚哥說,過幾日再來看劉姨。

我見此情景有感而發(fā),又作了幾句詩:

人哪人哪真奇怪。

說好就甜甜蜜蜜,

好得不得了,

說不好就歪鼻瞪眼駕腳踹。

為什么翻臉

比翻書還快?

汪汪,汪汪……

6

說話之間幾天過去了。劉姨白天上班,家里就冷清了。我雖有些清冷、寂寞,還是感到很幸福。不像街上那些流浪狗那樣,風餐露宿有上頓沒下頓的。有時見它們受欺辱、挨打,甚至活活被打死,我都感到不寒而栗。

劉姨常說:“天有不測風云,人有旦夕禍福?!逼鋵嵨覀?nèi)愐灿械┫Φ湼!P腋5臅r光總是一閃即逝,沒想到不久后痛苦的時刻降臨到我自己的頭上了。

說來是由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情引起的。誰知道小事情卻引出了大事。那天早上,我的主人劉姨正在掃地,我分明看見她已經(jīng)掃了好幾遍,可她仍在不厭其煩地掃啊掃,掃得我都有些鬧心了,就悄悄從她身邊走過,想找個清靜的地方躺一會兒。誰知在我毫無防備的情況下,她竟然踩了我的腳,疼得我“嗷——”地叫了一聲,出于我們?nèi)惖谋灸茏孕l(wèi),我回頭下意識咬了她一下。其實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可沒想到她的腿被我咬出了血。劉姨腿上的血都滴在地板上了,見此情景我被嚇壞了,知道大禍即將臨頭了。她一邊擦著腿上的血一邊怒氣沖沖地吼道:

“該死的哈克,竟敢咬我!你這喪良心的家伙。我天天伺候著你,竟然連我你都敢咬,你真是昏了頭了,真是好大的膽子!”

她又絮絮叨叨地數(shù)落起來:

“原想讓你給我做個伴兒,免得我生活寂寞無聊,可你,竟然狠下毒手!”

說著她就氣哼哼地給我一腳,當時,我腦袋里“嗡”一下子,兩眼冒著金星,我知道自己錯了,哪敢反抗?踢就踢了吧,誰叫我錯了呢?只好半閉著眼睛夾著尾巴忍氣吞聲,縮著脖子躲到墻角里等待發(fā)落??墒虑檫€不算完,她突然在另一個房間的墻角處看見我昨天在地板上拉的屎,于是氣更不打一處來。

“你到處給我找麻煩,你怎么變得越來越壞了?”

這能全怪我嗎?她出門兒時把我關在小屋子里,把門關得緊緊的,我哪兒也去不了,難道讓我憋死在屋里嗎?

其實,我知道這幾天她心里有些煩躁,主要是因為她和肚哥的事。那個叫肚哥的家伙灰白的頭發(fā),看樣子有將近五十歲了,自從上次兩人分開之后他一直沒來電話。劉姨主動給他去電話,他總說工作忙。劉姨說,他總是耍嘴皮子,要辦實事看他的實際行動往往就跟不上了。說著說著兩人還在電話里吵起來了。

“你們男人是不是都這樣,用著碗還得占著鍋,你的心怎么那么花?從今天后別讓我再見到你!”

肚哥走后劉姨有時又叨咕起來,說著說著,她又撲哧笑了。我知道,她表面是數(shù)落責罵肚哥,其實她內(nèi)心還是挺喜歡他的。

我知道今天劉姨心里有股怒火無處安放,為了得到心理平衡就只好拿我當出氣筒撒氣了。反正我罪有應得,誰讓我沒討得主人的歡心呢?

說來禍不單行,我在屋里行走時忽聽“嘩啦——”一聲,我回頭一看,原來是茶幾上一只劉姨心愛的花瓶掉地下摔碎了。我分明看見是棉團兒的尾巴掛倒的,可棉團兒那家伙機敏狡猾得很,知道自己惹禍的后果,就“嗖”地逃離了現(xiàn)場,溜到另一個房間去了。劉姨聞聲趕來又以為是我干的,當即火冒三丈。

“你這東西太混賬,竟一次又一次給我搗亂找麻煩,實在可惡!”

我被她一腳踢出門外,緊接著“當”的一聲關上了房門。

我站在外面反省了好長時間,以為主人會回心轉(zhuǎn)意的,就像媽媽在氣頭上打了孩子,過后總有后悔的時候。可是等啊等啊,仍沒見她喚我進屋。那天我的肚子餓得咕咕直叫,四條腿都有些發(fā)軟了,這是我有生以來第一次嘗到饑餓的滋味兒。

風卷著樹葉在空中嘩嘩作響,幾片落葉像疲憊的蝴蝶落在我的腳下。我躲在墻角瑟瑟發(fā)抖,肚子叫得更厲害了。在劉姨家里我從來沒有這樣挨餓過。雖不能頓頓有魚有肉,骨頭和香腸還是家常便飯。可現(xiàn)在,竟落到如此狼狽不堪的境地。我見她仍不叫我進屋,心里也來氣了,有什么了不起,非得賴在你家不可嗎?瞎眼兒老鴰都餓不死,難道我就沒有活路可走了嗎?

我望了望主人家緊閉的門,然后氣得一扭頭就走了。

我在街頭漫步著,一路上想撿點兒東西吃也沒撿到。后來我好不容易在路邊看見半塊面包,這一定是哪個孩子不愛吃隨手扔掉的。我撿起來嚼了嚼,又在垃圾箱邊找到一個爛西紅柿吃了起來。

我又順口編了一段:

肚子餓得咕咕叫,

饑餓滋味真難熬。

如今成了流浪狗,

心里痛苦誰知道?

汪汪,汪汪……

7

我也記不清在外流浪了多久。一天,只見前面有一群人站在那里排隊買東西。買什么東西呢?是不是吃的東西?我情不自禁地邁開腳步朝那個方向走去。一股濃濃的油香味兒從遠處向我飄來,饞得我的口水都要流出來了。

走到跟前一看,原來是賣油條的,就是我家主人劉姨早晨常常買的那種,也叫果子。她有時給我一根,吃到嘴里甜絲絲油乎乎的香極了。此時,我的肚子又咕咕叫了起來。我眼巴巴地望著人們拿著油條從我跟前走過。真希望能有善良的人給我一點兒,能解決我饑餓的燃眉之急。

這時,有一個身穿皮夾克戴著假頭套的年輕人,悄悄地擠到一個女人的背后。那女人身前抱個孩子,只能將提包推在肩后。那皮夾克假頭套眼珠子直轉(zhuǎn)悠,我站在一旁看得清清楚楚,他對油條并不感興趣,他的興趣在那女人的皮包上。果然不出所料,不一會兒,當那抱孩子的女人不注意的瞬間,皮夾克假頭套從兜里悄悄掏出一把長長的鐵鑷子,朝那女人的皮包里伸去,然后沒買油條,就神不知鬼不覺地悄悄走了。當那抱孩子的女人到提包里取錢時,忽然驚慌大叫:

“我的錢包怎么沒了?”

我看她此時臉色蒼白,眼里的淚水都止不住地流出來了。

“是誰把我的錢包掏去了,那是我給孩子看病的錢哪!”

周圍的人都面面相覷,好似不敢聲張,可從大家的眼神中可以看出,那個叫錢包的東西對女人一定很重要,要不她怎么能急得流淚呢?那女人哭叫著:

“哪個喪良心的,可把我們娘兒們坑苦了!”

大家都在你一言我一語地勸說著,可只動嘴皮子沒行動有什么用???過去聽媽媽說:

“做一個犬類不僅要忠于主人,同時也要有正義感。見到惡人惡事一定要無所畏懼奮勇當先!”

想到這里,我不顧饑餓汪汪叫了兩聲,意思是告訴那女人,方才那個打扮時尚的穿皮夾克戴假頭套的是小偷。可那女人不懂我的意思,我想事不宜遲,忘記了饑餓,轉(zhuǎn)身朝那皮夾克追去了。

皮夾克剛走到胡同口,他左顧右盼,正要打開錢包清點里面的錢時,我就汪汪叫著朝他撲去。他頓時慌了,撿塊石頭朝我打來。我知道他做賊心虛,不然的話害怕什么?說時遲那時快,我一躍而起向他身上撲去。只聽他“哇——”地大叫一聲,嚇得將錢包丟在地上。趁他驚慌失措之時,我叼起那錢包就往回跑。

我氣喘吁吁跑到那女人跟前,將錢包遞給她。那女人喜出望外,臉上立刻露出了笑容。她低頭認真地清點著里面的錢,看是不是缺少了。她朝我笑了笑,我明白是表示感謝的意思。她買了一些油條,順手扔給我一只。我知道這是對我的獎賞。她好似要輕輕撫摸一下我的頭頂,因為她抱著孩子不方便,就默默地走了。

周圍的好些人對我將壞人偷去的錢包奪回來都贊不絕口。這時,賣果子的老頭兒好似很熱情,大聲說了句:

“這狗真厲害,見義勇為,很有靈性??!”

說著,又將一根油條扔給我。饑餓中的我,不顧油條沾了土,就連忙吃起來。

可令我不解的是,這時只見一個戴鴨舌帽尖嘴猴腮的年輕人,猛地撿起石頭向我狠狠地打來,嘴里還罵罵咧咧:

“這個混賬東西,竟敢偷錢包,讓你偷,我打死你!”

為了躲避他那兇狠的石頭,我只好快速跑開。我站在遠處,見那尖嘴猴腮的年輕人那兇狠的樣子,十分不解。過去常聽主人說做好人難,沒想到做一個好犬也是這樣難。我分明將壞人偷去的東西奪回來,竟然還有人憤恨,真是不可思議。

鴨舌帽見我沒走遠,他手里拿著一把雪亮的匕首悄悄向我追來。我想我和他有什么仇恨呢?為何如此對待我呢?我轉(zhuǎn)念又想,他和掏錢包的是不是同伙?我的作為壞了他們的好事才對我懷恨在心。為了安全起見我還是逃跑了。我在奔跑中又悄悄作了一首順口溜:

世間人心多叵測,

善良險惡難捉摸,

分明你在做好事,

有人向你亮刀子,

究竟這是為什么?

汪汪,汪汪……

……

(閱讀全文,請見《民族文學》漢文版2023年第6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