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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月22日早晨,我尚未起身,電視里就傳來女播音員沉痛的聲音:“著名海派女作家程乃珊于今天凌晨2時19分在華山醫(yī)院去世,享年67歲!
這個噩耗,如同晴天霹靂,使我驚呆了。一個星期前,我剛收到了乃珊給我發(fā)來的對我90歲生日的賀詞,我還和他的夫君嚴先生通了電話,知道她病情穩(wěn)定,我欣喜之余,還以《程乃珊,真來賽!》為題,寫了篇祝愿她早日康復(fù),“重新回到我們這支由鮮花、咖啡、歡笑、當(dāng)然還有文字組成的隊伍里來”的文章,可文稿未及發(fā)出,她已匆匆離我們而去了,人生短促無常,竟至于此!
我和程乃珊的友誼,其實并不太長,最多不過五、六年吧,是她首先給我愛人張芝打來電話,說是聽說了張芝的故事,欣賞我們的為人,想來我家見個面,進行一次聚談。程乃珊的大名,我們耳熟能詳,她的成名作《藍屋》至今放在我的書柜里,被我視為收藏珍品。她愿來訪,我們當(dāng)然喜出望外,熱烈歡迎。于是乎在一個陽光燦爛的下午,她偕同她的夫君雙雙來到我家。她的作為標志的童花頭、她的熱情奔放的笑容、她的一口純正酥軟的上海話、她對咖啡的愛以及對咖啡用具的鑒賞力……凡此一切,使我們一見如故,以后曾數(shù)次晤面,喝咖啡、吃點心,親密如家人。我家的酒柜里,端放著她送的禮物,一套英國名牌WEDGWOOD的瓷器,因為她知道我多年前有收藏瓷器的嗜好,特意去南京路的專賣店里淘來送我。2010年,我和張芝60年鉆石婚的慶典上,她和夫君合唱了一支我們夫婦喜愛一輩子也哼唱了一輩子的愛情名曲《金發(fā)中的銀絲》(Silver threads among the gold),她說這是她的“處女唱”,在排練時經(jīng)常走調(diào),為此還和她的先生“相罵”過好幾次,她的風(fēng)趣引得哄堂大笑。這正是她的特點,走到哪里,笑聲就跟到哪里,可這笑聲從此已成絕響了。
乃珊說她們程家和我們朱家兩大家族是三代世交,她的祖父和我的姑父是銀行界的至交,她的姑姑和我的表弟曾經(jīng)談過戀愛,假如他們戀愛成功她就要叫我表弟姑父。她說她比我小一輩,因此一直管我叫朱家伯伯,我也當(dāng)仁不讓地接受了。她在賀詞里有這樣一段話:“某家伯伯是上海灘上最淳樸最親切的稱呼,正因為我們有太多平凡而又心有靈犀一點通的互相欣賞的東西,從英文老歌到好萊塢老明星到上海生活的種種細節(jié)回憶均有共同點,我們才最后走到了一起!敝旒也八膫字,已包含全部真情,無需再加任何定語和修飾。因為路住得相隔太遠,來去一次很不方便,所以我們不常見面,但每次通電話總要說上老半天,怎么也說不完。說真的,今日今時,這樣能談得上的忘年交越來越少了。”
“這樣能談得上的忘年交越來越少了”。乃珊啊,你的這句話宛如一支利劍直刺我的心脾,隱隱作痛,痛個不停。走的應(yīng)該是我這種老得已將被生活拋棄的人,而絕不應(yīng)該是你這樣正處于生命最旺盛期最為時代需要的人。假如你不走,不知還能寫出多少錦繡妙文,為文壇增添生氣,給讀者帶來快樂?赡闫吡,頭也不回地走了!鞍装l(fā)人送黑發(fā)人”這句話有點俗氣,但我想不出一句更貼切更悲切的話來形容我此時的心情。我只能從內(nèi)心深處默默說一句:“乃珊啊,一路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