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雪山珠峰？還是去十里洋場？(須一瓜)

　　須一瓜(知名作家，曾獲2003年華語傳媒最具潛力新人獎，人民文學年度獎等)

　　我有兩個朋友，都是詩人出身。一個浸淫影視界多年，拍了不少作品，有一度時光，他的車前有某制作組的牌子，他就受到不少禮遇，甚至素昧平生的交警；另一個朋友，堅守清貧，一直在寫詩喝酒汪洋恣肆，詩寫得非常好。有一年，在北京開業(yè)內(nèi)大會，他喝多了，我們送他回酒店。在車里，他肅穆莊重地反復叮囑我：你要堅持把小說寫下去！你堅持下去是有價值的！你一定不要受到誘惑！觸電的詩人朋友笑著，他在開車，他在駕駛座上一直笑著。之前多年，他就無數(shù)次告訴我，來，學寫劇本吧，中國影視需要作家進入。

　　看得出來，“觸電”這個岔道，已經(jīng)使兩個以詩結(jié)盟的好友，一個往左，一個往右。他們都活得很好，一個活在自己的影視夢想里，一個活在自己的文學信仰里。

　　有幾次天南地北的文學活動，地主在介紹來客時，不管是哪個腕，場上都反應平穩(wěn)。但天南地北無一例外，如果介紹詞有稱他就是某某電影、某某電視的原作者或編劇，全場立刻沸沸歡歡。我還有個朋友，被這樣的歡動弄得表情復雜。這是心里殘余文學圣徒情懷的小糾結(jié)，很久以后的一天，幾個作家在廈門看一處海景全景房，他自我調(diào)侃：哦，早知道不把那四十集的活兒推了，那樣，我就能買得起這海景房了！

　　往右，意味著物質(zhì)性的提高與享受，意味著門檻最低起算的俗世的熱鬧與榮光；也意味著告別，至少對很多人來說，回到純文學故鄉(xiāng)的路很難；一顆已經(jīng)喧囂與騷動過的心，回到原初的寧靜，需要參悟與超越。

　　而往左，意味著他人無可染指的創(chuàng)造力的唯我獨尊，意味著想象、情感與精神認知的自重與完滿，意味著獨立攀登上 “個人之真理”的高峰。同時，它也基本意味著清貧甚至物質(zhì)人生的被動與卑微；意味著雪徑人蹤滅、雀飛入高空的寂寞——也許是無垠無望的永遠的寂寞。

　　奔突在影視十里洋場，沒有什么丟臉的，如果你確有才華，也是造福自己與社會的一種方式；堅守在寂寞的文學圣殿，青燈黃卷或起舞弄清影，也沒有什么丟臉的，只要你自己安然。我想最大的麻煩可能在心不靜，想做圣徒的時候，又渴望洋場風光；在洋場拼死角力，心里又扛著圣徒負累；雙刃劍這才由此生發(fā)，劍由心生，雙刃劍就是我們的內(nèi)心鑄就。罷了，跳動著一顆單純的心出發(fā)，不管是雪山珠峰，還是十里洋場，只要純粹，就是快意人生。

　　問清楚自己到底受什么吸引，然后就——信馬由韁吧。